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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偷渡者亲述:一无所有和妻离子散的悲剧

7月9日,中国警方从泰国遣返回国109名偷渡人员和组织偷渡团伙成员。几天来,在乌鲁木齐的留置场所内,多名偷渡人员向记者讲述了自己在境外恐怖组织的蛊惑和操纵下,变卖一切偷渡出境后沦为蛇头赚钱工具,继而一无所有、妻离子散的悲惨经历。

蛊惑操纵这些人偷渡的“朋友”,均有境外恐怖组织背景

今年43岁的阿不都尼亚孜·亚森在接受采访时一直落泪,手不停颤抖。这名身高1.85米的中年男子说,其实以前很少哭,但是踏上偷渡路之后,就变得非常脆弱,常常以泪洗面。

过去他的生活挺不错,家里3口人,有50亩地,一年纯收入超过10万元,后来还承包了400亩荒地,日子更加红火。然而,他把这一切都低价变卖,带着妻子和女儿非法出境。

阿不都尼亚孜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听了一个叫马合木提·沙木沙克的老乡的话,产生了“迁徙圣战”的念头。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大部分偷渡者身边都有着这样别有用心、鼓吹“迁徙圣战”的“朋友”。51岁的吾布力卡斯木·吾守尔的“朋友”,是他在乌鲁木齐认识的一个叫买买提江的人,那人蛊惑他去土耳其,然后从那里到叙利亚参加“圣战”。他的偷渡过程都是在买买提江安排下进行的。“买买提江告诉我,少带衣服,不要用手机,扔掉身份证,如果在泰国被抓,就说自己是土耳其人,就能到达土耳其。”

库尔班·阿布都卡地尔也一心想按照“朋友”说的,从土耳其去叙利亚“圣战”。“他说让我到马来西亚,就会有人接应我,办土耳其的护照。”

阿巴斯·艾海提出境前后一直没和家人联系,他的妻女还以为他在乌鲁木齐做生意,而他一心想着借道土耳其去参加恐怖组织。“那个叫阿巴拜克热的人说,不搞‘迁徙圣战’会下‘火狱’,‘圣战殉教’可以进‘天堂’。我就信了他的话,想进‘天堂’。”他说,阿巴拜克热反复叮嘱,如果途中被抓就说自己是土耳其人。

29岁的穆哈买提·依敏和一起偷渡的人被泰国警方抓获,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我们中的一个人收到短信说,另外一批偷渡者被泰国警方抓获后说自己是土耳其人,就真的到了土耳其。所以我们到处找警察,希望被抓。”

这些人之所以谎称国籍,是因为土耳其驻某部分东南亚国家使馆工作人员会为他们下一步偷渡提供便利。

在土耳其一家电视台前几天的节目中,联合国认定的国际恐怖组织“东伊运”头目阿布都卡德尔·亚甫泉自证这一点,他在访谈节目中称这批偷渡者在泰国被抓获后,“‘东突厥斯坦’通过‘外交’手段极力营救,无论是我们还是别的组织,每个人都作出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没有效果。”这个曾在境内外组织实施过一系列暴恐案件、被国际刑警组织发布红色通缉令追捕的在逃恐怖分子,居然在土耳其这家公开播放的节目中,对依照国际法通行规则实施遣返行为的泰国,发出赤裸裸的威胁:“对泰国的罪行,我们会寻找适当的时机反击,这是不可饶恕的。”他的话语充斥着粗口,态度嚣张,言辞狂妄。

自治区公安厅刑侦总队高兆毅警官介绍,这批从泰国遣返的偷渡人员与境外恐怖组织“东伊运”及国际反华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组织想通过各种手段将这批人运输到土耳其,再去叙利亚加入ISIS等恐怖组织,进行“圣战”。

变卖家产偷渡的代价,是沦为蛇头的“人肉提款机”

现在,阿不都尼亚孜·亚森最恨的人就是那个蛊惑他去偷渡的马合木提·沙木沙克。“如果见到他,我想掐死他。现在我没钱没地,今后怎么生活。”他咬牙切齿地说。

偷渡前,阿不都尼亚孜骗70多岁的母亲说自己外出做生意,老母亲问:你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我是文盲,连借条都不会写,也不懂教义,就这样信了人家的话,想去‘圣战’,结果连家也没了。”

阿不都尼亚孜变卖土地的钱,基本上都交给了蛇头。“出境时交了3万元人民币,在越南交了9000元人民币,在柬埔寨又交了3600美元。”而钱也并不能解决问题,蛇头根本不会顾及这些偷渡客的安危与生存,阿不都尼亚孜他们曾在林带里躲藏了三天,在这提心吊胆的三天里,他们根本喝不上水,蛇头只给他们送来一顿饭。现在他认清了蛇头的真面目:“他们是骗子,都是为了钱。”

自治区公安厅刑侦总队塔叶尔·铁力瓦尔地警官说,这些非法偷渡人员被蛊惑出境,但他们并没有资格和上线直接接触。这些上线基本藏匿在国外,远程指挥下线和蛇头来具体操作。

偷渡者自身被境外恐怖组织通过土耳其输送到叙利亚,沦为“圣战”的炮灰,而他们的所有财产,都成了利益链条下的“猎物”。他们一经踏上偷渡之路,便成为蛇头的“人肉提款机”。

出境前,这批偷渡人员均为各种蛊惑所打动,而在境外遭遇的一切彻底戳穿了谎言。吾布力卡斯木·吾守尔是带着全家20多年的积蓄偷渡的,被泰国警方抓获时,这笔钱已经全部花光了。之前他做服装生意,养了牛羊,为了偷渡,他低价变卖了这一切。偷渡路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坦途,他在境外吃到的最好的东西是一个鸡蛋。“我知道我上当受骗了,现在特别后悔。”他捂着心脏,低着头,神情沮丧地说。

穆哈买提·依敏胳膊上全是斑斑点点的疤痕,他告诉记者,都是在泰国的林带里被蚊子叮咬的。他拿着父亲给的7.5万元去偷渡,“出境时给蛇头4万元,到了越南柬埔寨又交了3万元。”他带着哭腔说:“这笔钱是我爸爸平时想摸都不敢摸一下的,就这样让我弄没了。”

穆哈买提·依敏很愿意倾诉自己的经历。他2010年从南疆来乌鲁木齐等地打工,父亲想念儿子,就来陪伴他,看到他工作太累,又拿出微薄的钱来帮助他做小本生意。“而我却带着父亲给的钱,做了违法犯罪的事。”

他给父亲打电话,说自己去土耳其做生意。父亲用颤抖的声音问:你在土耳其会有爸爸妈妈吗?会有亲戚朋友吗?“他不让妈妈接我的电话,他们一定对我失望极了。”他流着泪说。

遣返回国前,有人恶意造谣“回去会被处死”

被遣返回国的这批人,绝大多数正在留置场所接受警方调查。办案民警介绍,在正式调查启动前,警方首先组织医务人员对所有人员进行了体检,对查出患有心脏病等病症的,及时给予送医治疗。目前,警方正对他们逐一进行甄别核查。

阿不都尼亚孜·亚森在向民警讲述经历时,话语中出现最多的词汇就是“后悔”,接受采访时也是如此,他说,非常思念家人。记者在女性留置场所见到了他的妻子古丽尼亚孜·沙吾提,她告诉记者:“肉孜节我们在这里吃了馓子、水果,这里还按照习俗请我们吃了抓饭。”

古丽尼亚孜·沙吾提刚被遣返回来时十分紧张,情绪低落,不敢说话。工作人员向她耐心讲解法律政策,她才开口说,有人告诉她,回来后“会被中国警察处死”。“回来后生活挺好的,和在境外听说的完全不一样,那些人是故意骗我们的。”

像古丽尼亚孜一样听到这种论调的人还不少,事实上,谎言一直像魔影一般笼罩着偷渡人员,他们被遣返时仍有种种谣言在暗中作祟。就在7月9日,有人借此煽动被遣返人员中的一部分人在登机过程中袭击中泰两国警务人员。

库杜斯·托乎提玉素甫就是其中之一,他听人说被遣返回来就会被处死,在泰国机场对抗警务人员,在被制服时头部受伤。回到乌鲁木齐时他仍深陷恐惧,不敢下车。现在的他心态已放松下来,“民警对我们态度很好,带我去看医生,现在伤口好多了。”

这几天乌鲁木齐持续高温天气,留置场所向被遣返人员提供了绿豆汤、西瓜等解暑食品,并备有充足解暑药品。

7月24日,场所提供的午饭是牛肉大杂烩、凉拌黄瓜和馒头,并配有绿豆汤。饭后,医务人员哈兹列提对遣返人员吐尔洪·依斯热依力进行体检,给他开了藿香正气水和仁丹。“稍微有点中暑,不过不严重,服药后症状就会缓解,你每天还要继续喝绿豆汤。”吐尔洪·依斯热依力是医务室的常客,“我在泰国浑身起疹子,腿上最严重,走路都受影响,回来后他们给我看病,还给我敷药,现在已经好了。”

当日下午,民警对多名被遣返人员进行例行集体谈话,询问他们生活状况,并作心理疏导。

而阿孜古丽等两名此前被遣返人员因如实供述自己非法出境的事实,态度诚恳,犯罪情节轻微,警方决定让她们回原户籍地。“过两天有车送你回家,请你做好准备。回家以后,希望你们在当地政府的教育帮助下清除错误思想,早日回归正常生活。”民警对她们说。

阿孜古丽曾受人蛊惑踏上非法出境之路,在一个多小时时间里,她向记者讲述了自己被骗的经历, “本来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希望,现在能回到父母的怀抱了,我特别高兴,所以给你说了这么多话。”

自治区公安厅副厅长陈壮为告诉记者,警方将依法公正处理被遣返的非法出境人员,“对幕后操纵、组织、策划的蛇头和骨干人员,要依法惩处;如果确系受蒙蔽、被裹挟的,我们将移交原籍政府进行教育,并妥善安置他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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