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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游记之划行西北(5—6)

 
 
 
天边早已望不见渔火,远离了人群,心却还在城里。
 
晚上做了个疲惫的梦。梦里劝一个朋友的孩子不要任性妄为,要随着他一起做生意。我晕乎乎的答应帮忙,却不知怎样让人回心转意。聊天时象出了魂,看到如同蜡像的自己和一个心不在焉的青年,徒劳无益的消磨着时间。我能同时感到两人无力和焦躁,但好像有某种力量支撑着谈话,象钢筋水泥一样坚固,让一切没完没了。无望的僵持着、耗费着的西西弗斯们。
 
天终于亮了,清冽的海风吹的人微微发抖,也让人得空喘息。潮水已经退去,海浪在远处被收叠整齐,不再像昨晚那样狂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也许是肩膀的胀痛在哪里找到了同感。
 
出发前我都在琢磨这个事,梦虽然醒了,但那种难受挥之不去。跟Nicko讲时,他却哈哈一笑:"你一定是梦见了我爹"。
 
他家在埃德蒙顿有很大的房地产生意,作为六个孩子中唯一的男孩被寄以厚望。他一直也干得不错,直到去年借由上学"逃"了出来。
 
"那你想回去跟着他干吗?",
 
"Fuck it!我在这儿,你往周围看看",他边说边做了个深呼吸,"我们要往北边去!"
 
没有了犯人,监狱轰然不见。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出发前Laurel就像个药贩子,到处推销晕船药。Sean很细致,接过一片用牙咬成两半,和我平分了。Nicko则因饱受晕船之苦,看见药毫不犹豫,一整片直接吞掉。实践证明,这药非常有效,我和Sean一路无事,Nicko却渐渐萎靡不振拖在队尾,晚上甚至饭都没吃六点多就昏然睡去。
 
按计划我是领队,但划出没多久,见远处风急浪高,Laurel很紧张的把所有人召回,拢在一起开了个小会。今天的路程算中等,大概10海里左右,但基本上都是在无遮拦的外海划行。按分级标准,属于最高的四级,也就是无法随时靠岸的水域。通常Seakayak都是沿着海岸划行,但在外海,风浪会在岸边叠加,涨落之间会有数米的落差,加上岸边地形复杂,暗礁和潜流难以分辨,因此划的时候需要至少在一公里开外的水域。这样虽然相对安全,但一旦出事,非但无法靠岸,还有可能被洋流卷入深海。三月在Tofino的课上,我们曾模拟落水后的救援,失去动力的船在不知不觉中顺流而去,等把落水者救上船,划回起点足足多费了近一个小时。
 
此时风从西北吹来,卷起近两米的大浪。根据海图,中午之前洋流指向北方,下午转南我们将会顶风逆流而上。这是Laurel最不愿见到的情境,看得出她也有些不安,好在我们刚得了晕船药的护持,被浪颠的还略有些小兴奋,她讲的越凶险,就像战鼓擂的越激烈,远处白浪翻卷,如同有待冲锋的战场。
 
Laurel重新布置了阵型,从三明治转换成了菱形,她打头,Lorenzo押后,两条双人艇分居两边,剩下三条单人艇被包在中间。相互间隔三米左右,最远不能脱离呼喊联系。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保证发生意外翻船时能最快的救援。
 
五月的海水依旧冰冷,谁都知道水上、水下是两重天地。每条船都配有救援装备,这个时候不分什么老师学生,只是相互依靠的队友。
 
划入大海深处,小小的船队如干枯的松针在波浪中漂行,彼此间忽隐忽现。也许是被海风吹走了声音,渐渐地悄无声息,阵形变得松散。起初落入谷底时看着巨大的水墙扑面而来,心里还不由自主的紧张,但一瞬间又被托上峰顶,眺望到其他人,船头破浪下冲,又有种狂热的的快乐。紧张和兴奋交叠而来,似乎抑制了身体的疼痛。动作和书本上、游泳池中是一样的,但此刻似乎被"搏斗"赋予了不同的意义。简单地重复曾是种折磨,但在风浪中却让人沉迷,摆脱开时间的束缚。好几次被抛上顶峰时差点被晃倒,心头一紧浑身似电流穿过,然后落入谷底才长出一口气,反复寻思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是想享受一跃而上的快乐却忽略了船与浪峰的夹角?还是想顺势前冲但桨入水时被海流卷着破坏了平衡?问题如波浪无穷无尽,好在每一划都有解决的可能,聚精会神,流转不停。
 
大师说:一切的根本不过是全神贯注。
 
 
 
波涛之中,突然传来了歌声。一个时而低沉时而高亢,不停的跑调却不为所动,如同惨遭扫射却屹立不倒坚持冲锋的战士,充满了"虽千万人吾往矣"激情。一个清亮悦耳,在海浪中时隐时现,但安定从容纹丝不乱,如同施放圣光不停补血的牧师。摆过去一看,是双人船上的Sean和Catlin。Sean坐在前舱,正沉浸在歌声中,仰头闭眼引吭高歌,乱发在空中舞动,激动的时候会挥舞起手而忘记划桨。Cat则在后面面带微笑稳稳地划着,歌声中气十足。
 
这是个奇异的组合,男的灵异,女的理智,见面才两天就有了化学反应。Tylor和Cat同学两年,还花了几个月一起准备这次远行,但言语之间能看出Tylor是一头热,常常没话找话被姑娘晾在一旁。和Sean一比,完全是冰与火的区别。
 
一曲唱完,我在旁边的叫好声惊醒了Sean,他很优雅的向唯一的听众致意,并让我也来一首。
 
"Mr Yak,唱个你喜欢的歌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我的名字前加了Mr,
 
我心想中文的他们也听不懂,就应景的说"Sailing",没想到他俩听了还是一脸茫然,代沟啊!果然是不分国界。
 
他们要听中文歌。我喜欢的大多比较忧伤,可我现在只是痛苦,不想忧伤。看着他们琴瑟和鸣的光景,我就扯着嗓子唱:
 
我坐在上岗山傻傻的歌唱,
 
你就在我身旁最美的模样,
 
只要你听,只要你听,
 
我愿一直为你歌唱哪怕牙都掉光……
 
风高浪急,这次唱的不光走心,浑身上下能走的都走了,Gone with
 
wind!如同杨过在怒潮中练剑,想的是玄铁,抛出的却都是游丝。
 
也许是我狰狞的程度打动了他们,Sean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歌?我说是写给我老婆的,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似乎在思考这要怎样的感情,才需要如此的嘶嚎。
 
Cat问:"你结婚了?"
 
"Yes!”我晃了晃手,"No suffer RING!"
 
"她人呢?",
 
"回中国了。"
 
"她喜欢划船么?"
 
"很喜欢,她划的比我好,赢我很轻松。"
 
"是么?"Sean见过鱼,很惊讶地问。
 
"绝对的!我一出发就打转,她却50米轻松的来回。"
 
"那她也该来!"
 
"是啊!",我想象着鱼在这划的情形—-是会象爬山时那样振臂一呼,还是游泳时惊惶失措?
 
"不过这两天累惨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划一趟。"
 
Cat听完如平常一样微微一笑,让我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太夸张,不过Sean没有丝毫迟疑,
 
"绝对是!"他边说边摇头。"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要这么赶!"
 
我也很困惑,但想这些士气难免低落,而且保持和双人船同速让我失去了本来的节奏,越划越吃力,只好降速划开,重又隐回各自的波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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