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电表 “钉子户”的抗争

自BC Hydro推出智能电表计划（Smart Metering Program）以来，全省已有越来越多的住户和商家安装了智能电表，但对于“智能电表不智能”的控诉也层出不穷。智能电表引起火灾、使用智能电表导致电费暴涨、智能电表泄露住户隐私、智能电表的信号辐射损害健康……

反对者们以自己的个人隐私和用户自由选择权为旗号，坚决反对智能电表装到自家门前。但BC Hydro对智能电表的推行却似乎已成定局。近日，有一位温哥华居民向《加西周末》记者讲述了自己在与BCHydro斗争维权过程中的曲折经历。

缘起智能电表

现住Downtown West End某公寓的Val，是一位来自罗马尼亚的移民。早在移民之前，他曾是一名机械工程师和电子工程师，也曾在当地政府任职。来到温哥华，从事过一些相关领域工作后，如今的他是自己所居住的这栋公寓的楼管。每天走出房间，只需几步就可以踏进对面的办公室，在一台电脑和满桌的文件前，解决来自租客的各种问题。而从两年前开始，有件事情逐渐成了他的一大难题，那就是BC Hydro推行的智能电表计划。

走进Val的办公室，《加西周末》记者看到，他已准备好了一沓资料、信件；点开电脑文件夹，则是满屏幕的资料文档。看得出，为了坚持和证明自己的反对立场，他做了许多调查工作。

Val告诉记者，由于自己的受教育背景和从业背景，在最初得知BC Hydro推出智能电表时，他就对这一项目产生了怀疑，最令他担心的就是智能电表的信号辐射所带来的健康问题。

“一切看起来很完美，BC Hydro给消费者制造了一个高效、节能而又复杂的系统，创造了一幅很美好的愿景。”Val对记者说，“但是这背后有我们看不见的问题。”在他看来，无线网络的电磁波虽然无法被肉眼看见，通常也不能被身体感知，但是却会给环境和人体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

如果只是生活在少量的无线网电磁波中，当然问题不大；但如果暴露在大量的电磁波中，它所产生的辐射对人体肯定时有害的。”Val说，“其实我们平时都能感觉到这种辐射，例如你用手机打电话时间过长，就会感到耳朵发热。发热就是辐射问题。”一边说，Val一边拿出一份“美国及加拿大对电磁微波的限值及生理反应报告”并展示给记者看。根据Val整理的这份报告，美国和加拿大对于FCC辐射的限值为1000微瓦/平方厘米，而只需0.0000000001微瓦/平方厘米的辐射量，就可以刺激并更改人的脑电波；只需0.00000001微瓦/平方厘米的辐射量就可以影响实验老鼠的体内免疫系统；而距离手机约100米范围处的辐射量为0.001微瓦/平方厘米。

“这些都是在90年代就得出的实验结论。”Val说，“我很震惊，为什么我们的国家还会把电磁微波的限值设的如此之高。我们生活中的辐射已经够多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增加智能电表这样一种有害健康的系统。”

正面交锋

由于担心智能电表带来辐射污染，Val决定自己不要安装智能电表。但是事态的发展并不受他的控制。随着智能电表计划的推广，他终于和BC Hydro产生了正面交锋。

Val告诉《加西周末》记者，2011年，BC Hydro开始派人来宣传安装智能电表。做为公寓楼管，Val阻止了BC Hydro的工作人员。“我告诉他们，‘你们不能在这里装智能电表，因为对人体有害’。”Val说，“他们回去报告给自己的老板，BC Hydro的人就打电话来找我了，打了两次电话。”在电话中，工作人员试图打消Val对智能电表的不信任，但Val的态度很坚定。

“最后他们没办法了，就说‘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推广智能电表’。”Val扬起眉毛，在半空中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对记者说，“什么叫做‘无论如何’？我付钱享受服务，他们就应该对消费者负责，而不是将我不愿意接受的服务强加给我！”

在整栋公寓楼里，或许Val对于智能电表的反对情绪是最为强烈的。这不仅仅因为他是楼管，更因为他位于一楼的卧室与电表房仅一墙之隔。在他的带领下，《加西周末》记者进入电表房察看，只见连接了全公寓57户住家的57只电表排列安装在电表房中间一堵墙的两侧，另一侧的墙上还装有两个控制公共区域电力的电表箱。

“一旦安装智能电表，我的卧室隔壁将有60只智能电表！”Val在对记者说这话时，依旧掩饰不住满脸的震惊，“当它们共同工作时，我会受到多大的辐射影响！”他告诉记者，不仅仅是自己，包括住在楼上的住户，以及全楼大半部分的用户都会受到辐射量增强的影响。

2012年，BC Hydro继续在全省范围内推广智能电表的安装使用。Val告诉了《加西周末》记者另一件令他非常气愤的事情。有一天，他竟然在公寓里发现了一位挨家挨户敲门推荐智能电表的BC Hydro雇员。“在我看来这是不合法的！这已经成了上门推销了！”Val瞪圆了眼睛，彷佛那个将他惹恼的雇员就在眼前，“我请他离开公寓，并且告诉他，‘转告你们的老板，他这么做是不合法的’！”

“我要第四种选择”

不过，这次交锋似乎并未改变Val所居住和管理的公寓在全面推广智能电表进程中的命运。今年9月，包括Val在内的公寓住户们收到了BC Hydro的电表更换通知信件。在这封信中，BC Hydro称，住户需要在2013年的12月1日之前，填选并寄返信中所附的报名表（Enrolment form）。这张报名表给予住户三个选项：免费安装标准规格的智能电表；安装关闭了无线收发系统的电表，需缴纳一次性安装费$100和月费$20；保留旧的电表，每月多缴纳$35。

这封信令Val愈加不满，在他看来，这封信件和三个选项都是BC Hydro强加给消费者的，是不尊重消费者的表现。

“报名表适用于没有报名的人，也就是与BC Hydro之间没有协议关系的人，不是我们这些老客户。”Val说，“要更改一份协议，没有双方的同意是不可能的。BC Hydro提供的选项中应该有第四种选择：‘不接受新协议，维持旧协议’。做为已经与BC Hydro建立协议关系的消费者，我有权保留现在的合同协议，不做任何更改！”

就这封信件，Val再度向BC Hydro提出自己的抗议。也许还有不少民众持有和Val类似的疑议。本月，这里的居民们收到了来自BC Hydro的第二封信件。在这封信件中，BC Hydro不仅重复了之前的三条选项，更声明，如果住户不在截止日期之前做出回复，BC Hydro逾期将不对旧电表做更新，而35加元的费用也会被自动添加到用户的账户上。

对此，Val嗤之以鼻。他相信，这份报名表只是一个BC Hydro的幌子，一旦住户回复邮件，即使在表格上添注“我不要新的智能电表，我也不愿多付钱”，BC Hydro也会把这种回复归类为第三种选项，即保留电表，并增加35加元月费。“但如果你不回复，就是不接受他们提出的合约修改建议，他们就无权修改原先的服务条款，也无权收35元。”Val说，“这张报名表不是BC Hydro与消费者的对话，而是一把单方面开门的钥匙，这是不公平的。”

此外，Val对于BC省公共设施委员会（BC Utilities Commission）对此事的态度也非常不满。他对《加西周末》记者指出，BC Hydro在来信中声称，自己对于第二和第三条选项的收费标准，将受到公共设施委员会的审核（Cost will be reviewed by the BC Utilities Commission）。

“也就是说，当BC Hydro寄出第二封信给消费者的时候，他们的收费标准还没有通过审核。”Val说，“这在我看来就是非法的。公共设施委员会怎么能够让消费者先付钱再做审核？！还说什么，如果审核不通过，就会退钱，这不是拿消费者的钱开玩笑吗？怎么能还没有法律支持，就向消费者要钱呢？”

同楼邻里 褒贬不一

在这栋公寓中，除了Val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住户反对智能电表呢？在Val的桌上，记者看到了一份签名表，57户住家中，有约27户已经签名，对新电表和额外的月费提出抗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住户向《加西周末》记者表示，自己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保留旧的电表需要多交$35。“以前就有人来查电表，现在还是有人来查电表，这部分服务内容没有改变，为什么要多收钱？”同时，这位住户也非常在意用户隐私。“一旦装了智能电表，BC Hydro就能知道我什么时候用电；以后如果普及智能电器，BC Hydro还会知道我家的什么电器在用电。接下来就是根据用电高峰段来限电或涨价！”他表示，自己也不会回复这封信件。

不过，也有一些住户对Val的行为表示不满。《加西周末》记者看到，Val在公寓电梯中贴出了一封“楼管致住户通知”，大力呼吁邻居们不要回复这封信。“只要不回复，BC Hydro是不敢收取额外费用的！”但是他的呼吁却为他招致非议。有居民拍下通知的照片，向物业管理公司提出投诉称，如果大家听从了Val的建议，对BC Hydro的信件置之不理，最后万一被征收35加元，这笔帐应该怎么算。“他们说，‘既然不让我们安装智能电表，为了以防万一，那就由物管来出这笔钱吧’！”Val向记者转述道。对于自己遭到的误会和投诉，他认为这是BC Hydro的信件和宣传给人们施加了一种无形的心理压力，“这是一种威胁！”

接到投诉后的管理公司随即要求Val将通知撤下来，但遭到了他的拒绝。“为了我和家人的健康，我不能撤这份通知。”Val说。不过，为了避免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产生直接冲突，他换了一种方式，不是以楼管，而是以租客的名义来贴同样内容的通知。他告诉记者，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份就不再是一个号召全楼起来反对智能电表的楼管，而是一个关注自己和邻居健康及合法权益的普通住户。这份通知贴出后至今，Val尚未收到类似的投诉。但是，他感到BC Hydro仍在向物管公司和居民施压，力求在这栋公寓里普及智能电表。“有人对我说，你想避开智能电表，就不要住在这里嘛。你可以搬家。”Val说，“但我认为这不是一栋公寓楼是否安装智能电表的问题，这是无数人被‘智能’蒙在鼓里的问题。”

随着BC Hydro规定的截止日期一天天临近，Val仍旧坚持自己的立场。他告诉记者，自己目前还没有走具体的法律途径，也尚未制定明确的下一步计划，但是他相信，真理在自己这一方，在消费者这一方。“我不愿意接受的，不能强加给我！”他反复向记者强调，“这里是我的家，为了我和家人的健康，我有权利拒绝。”

业内解说 智能电表是趋势

为了听取BC Hydro方面对消费者的解释，《加西周末》记者以普通住户的名义致电BC Hydro智能电表计划的工作人员。对方向记者确认，如果住户不回复，其月费将会自动上涨$35。“之所以增加费用，是因为BC Hydro要维护两个不同的系统，一个是新的智能电表系统，一个是现有的系统。”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说，并转而询问记者为何不愿换新电表。他对记者表示，全省大部分地区都已经换上智能电表，“即使您现在不安装，过几年还是需要安装，因为这已经是一种趋势，未来将全面更换成智能电表。”

当记者提出对电表信号产生的辐射污染感到担忧时，这位工作人员进而询问记者所居住的是独立屋还是公寓。他指出，对于公寓住户来说，新电表并不安装在自己的房间旁边，因此无需担心辐射；而即使是独立屋住户，电表所产生的辐射也非常微小，低于国家制定的安全标准。而当记者表示，自己的房间离电表房很近，隔壁就是五、六十个智能电表时，这位工作人员更是笑着澄清说，智能电表的信号强度不会叠加，几十个和两三个电表的信号强度是差不多的，“因为信号数据是在一个电表和另一个之间传送，距离很短，所以不必担心。”

在记者提出BC Hydro的收费额度尚未受到BC省公共设施委员会（BC Utilities Commission）的审核时，这位工作人员即刻表示，在寄出通知信的时候，收费额度还在审核阶段，但现在已经被批准。

在收费标准没有被最终审核的情况下，就向用户寄发信件，这一做法是否欠妥？《加西周末》记者就此连线了本地华人律师姜凌。姜律师表示，BC Hydro和ICBC的性质一样，属于政府企业，因此涨价需要得到相关委员会的认可，“BC Hydro现在属于先斩后奏的作法。先说要收钱，如果没有通过委员会审批，他们肯定要退钱。”不过，涨价通知是否要等全面通过审核后才能寄出，行业内并无统一的说法。“要确认其合法性，主要要看两种协议的具体条例。一是用户在接受BC Hydro服务时签订的服务协议，另一个是相关的政府企业法令（Crown Corporation Act）。”姜律师向《加西周末》记者表示，有质疑的用户可以找出自己和BCHydro的服务协议来看。“第一次使用他们的服务时，肯定会有此类条款。”姜律师说，“但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不会在意这些条款，也并不反对智能电表计划，因为这毕竟是一个趋势，以后肯定要慢慢普及的。”

对于大多数反对者所关心的辐射污染问题，本地西人工程专家Rob Stirling曾在CBC News的邀请下，对智能电表做了检测。Rob表示，智能电表的无线电波频率远小于加拿大卫生部设置的标准。而对于智能电表在实际使用中所产生的问题，BC Hydro也多以“正在改进中”做答。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华人业内人士向《加西周末》记者解释，智能电表的辐射强度不会超过手机。根据BC Hydro在其官网上所做的解释，智能电表一天发送电表信息3次，每天的总时长不会超过1分钟，并且电表数据将被发送到最近的设在离地18~24英尺的电线杆上的BC hydro接收器中，再由接收器发送到BC hydro。这位业内人士对记者分析道，第一点说明智能电表在每天的绝大多数时间只储存数据而不传输数据，没有任何辐射；第二点说明信号的发射距离很短，辐射强度很低，不会具有危害性。他还告诉记者，智能电表在中国国内其实已经相当普及，北京市今年将为120万户居民更换智能电表，并对辐射做了检测，发现在距离智能电表5厘米处，测得的信号功率密度为0.8微瓦/平方厘米，低于iPhone手机的信号功率密度值42微瓦/平方厘米。“虽然加拿大地区不是同样的制造公司，但是属于同类产品，不会有太大差别。”这位业内人士说道。

“省时省力省人工，又准确。实在想象不出有什么弊端。”他说，“我觉得是因为电力公司对智能电表的介绍不够详细，造成民众因为不了解而产生的担忧。”

由此看来，虽然智能电表仍旧存在许多争议，但其在BC省，乃至在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都已成趋势。不过，Val始终坚信，作为个人消费者，他有权拒绝BCHydro这种在他看来“强买强卖”的行为。采访结束前，他拿出手机，给《加西周末》记者播放了一段不久前CNN采访本地某公寓楼管的视频。这位楼管和Val一样，强烈反对BC Hydro在公寓普及智能电表的作法。巧的是，这栋公寓就在Val居住的公寓附近。Val在看过新闻后，给这位楼管发去信息表示支持。他对记者说：“你看，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不是一个人！”

智能电表“罪状”节录

2011年11月8日，一对本拿比的夫妇从旅行中回来，发现冰箱和微波炉不工作了，并发现一个新的智能电表被安 装在自家房子旁。他们随即拨打了BC Hydro的紧急电话，但直到一周后，BC Hydro仍未派人来检查。他们不是第一个安装智能电表之后电器停止工作的家庭，但BC Hydro否认问题是因为安装智能电表。

2012年4月11日，东温哥华的居民Sandra Bazley突然发现自己1月至2月的电费飙升到492加币，6年内她付的不过200多加币。当她检查电表的时候，才发现旧的模拟电表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更换成了新的数字电表。

2012 年8月7日，高贵林一所住房在安装了智能电表后发生了火灾，万幸的是只造成了轻微的损坏。这户人家约一个月前安装了智能电表。而另一户人家也在6月15日 发生火灾，距离其安装智能电表后仅一天。消防部门的报告称，起火的是智能电表插入的插座底板。BC Hydro认为，插座底板是房子的一部份，因此任何损坏和发生故障的设备都是房主的责任。

2013年8月8日，某业主的水疗和健康业务帐单从130至160加币跃升至307加币。而BC hydro则表示，这不是他们的问题。计费异常有可能是人为的估计错误，智能电表只是在读取未联网时她们使用的电量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