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为了贴补家用,去年七月参加了纽约州政府提供的免费家庭护理课程,并通过考试顺利拿到执照。她十分开心地告诉我说很快便会分派工作,电话中大姊滔滔不绝,我也沾染了她的喜气,为她高兴不已。
政府分派的第一个工作是照顾一位九十七岁黑人老太太,她不良于行,成天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由于种族歧视还是原本就很挑剔,反正从一开始她就看大姊不顺眼。抱她起床坐轮椅去厕所时,她大叫大喊地说:“你是否觉得我受的罪还不够,故意来折腾我,你还不如杀了我好了!”吓得大姊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地道歉。
换床单时也挨她骂,大姊不知道床单放在那里,问了一句,老太太便不耐烦地回答:“你怎么这么笨,床单当然是在五斗橱里,护理学校是怎么教你的?”偏偏开了四个抽屉才找着。老人家已气到不行,到处打电话和亲朋好友诉苦:“这回政府派来一个中国女人,又老又笨,她如果继续做下去,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把我折磨死。”大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气又难过,刚拿到执照时立志要为老年人服务,竭尽己力减轻他们的痛苦,为他们的晚年带来一些欢乐。没想到事与愿违,上工头一天便碰到如此难缠的“老佛爷”。这天尚未结束,老太太便告诉她明天不必来了。
第二位雇主是个白人老太太,身体还算硬朗,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只可惜有些老年痴呆的症状。她不停地问大姊:“你来做什么?”大姊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的解释:“政府派来我来照顾你的”,由于无事可做,老太太精神又好,不睡午觉,两人大眼瞪小眼,她还不时催大姊回家。依照政府的规定,护理人员每天必须做足八小时,而且到达及离开时都必须电告上级,不可擅自提前下班。因此不论时间多难熬,大姊也无法听命早早回家休息。就这样撑了一个星期,又是无疾而终。 由于前两次不愉快的经验,不敢再伺候洋人,第三次换了个中国老太太,同文同种,各方面似乎都合得来,但是这位老人家有洁癖,碗盘洗了再洗,地板拖了又拖,她仍然觉得不够干净。一天做下来,腰酸背痛的难以忍受,只做了三天又辞职不干了。
到此大姊的自信心完全崩盘,已没有勇气再做下去。想当年在她也是大学毕业,在贸易公司上班多年,只可惜结婚生子,几十年在家相夫教子与外界脱节,再回到职场只能找劳力工作。母亲常说大姊是“公主身子丫头命”,别人做护理得心应手一做几十年,收入颇丰,而她前后不到一个月就打退堂鼓了。我除了对她有无限的同情,更觉得她是命运的牺牲者,所嫁非人,到老仍得出来搵食,所幸三个子女非常孝顺,否则老景将更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