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无比美好的年代。在80年代中末期,就算我长着一张娃娃脸,也能在非连锁贩酒店买到酒。埃文斯顿镇高中(Evanston Township High School)甚至给我们这些青少年提供了一个奢侈的吸烟庭院。整个冬天都走哥特派(goth)路线太容易了!
放学后,我们在快捷咖啡馆(Cafe Express)的砖墙房间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像一群害虫,在室内抽烟。郊区的夏夜是骑夜行火车摩托车(Night Train)的好时候,我们骑着车喝着40s of Olde E啤酒,在风中抽烟,然后对着任何东西呕吐。
如今,当我看到像我当年那样的青少年时,我想像老年人那样去制止他们。
整个高中,我都在烟圈中度过,把自己隔绝起来,免受情绪和努力的折磨。对十几岁的青少年来说,吸烟是最佳排忧途径之一,仅次于Manic Panic牌染发剂和谋杀。老师们和辅导员们的感觉应该像哈勃望远镜,隔着一个巨大的漩涡,遥望一个气态星球。我的周围是一圈不透明的蓝灰色一氧化碳漩涡。甚至没人能看见里面的人形垃圾桶。
不知怎么的,我忘了申请大学。我愉快地成了一位青少年酒保,终于得到一份可以全天吸烟的工作。
我的朋友约翰(John)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时的情形:当时我18岁,坐在旧金山市场街巴士的后排座位上,对着窗外抽烟。我让他觉得不快。那正是我想要的。我想令人不快,我想接连不断地表现出男子汉气概和女性阴柔气质,我想走各种极端,让人震惊。香烟只是我伸起的另一根中指。
晚上,我和室友菲洛(Philo)坐在福米卡(Formica)黄色小餐桌边,听着唱片,没完没了地抽烟,直到太阳即将升起、忧心的时刻到来。
那听起来是不是仍然很梦幻?在当时的旧金山,你可以那样做。当时,卡斯特罗·维多利亚一间卧室的月租金才300美元(硅谷的伙计们,你们就不能去死吗?请去死吧)。
我抽过的香烟品牌从万宝路(Marlboros)换成骆驼(Camels)、肥仔骆驼(Camel Wides)、百乐门(Parliaments),一直到我最喜欢的温斯顿(Winston Lights)。它们都很有男人味。它们让我更性感。温斯顿具有浓郁的乡村气息,它是放在科迈罗汽车(Camaro)仪表板上的香烟,是来自尘土飞扬的活动房停车场的香烟。连我都想跟自己做爱,但是我讨厌自己!
我只是一个害相思病的淫荡的品牌奴隶,和朗万(Lanvin)或可口可乐的狂热爱好者没什么两样。对品牌的热爱最终都证明是谎言。
每次上完动感单车课,我都要抽根烟;每次从地铁出来,我都要抽根烟。只有一天我没抽烟:那是1995年4月25日,因为参加抗议鲁迪·朱利亚尼(Rudy Giuliani)的活动,我在监狱里呆了一晚。我从监狱里一出来就买了包烟。就像《吉屋出租》(Rent)里漏掉的场景,只是有点无聊和悲伤。
我继续借烟消愁。我在东村的屋顶一边看着世贸中心燃烧一边吸烟。不过当时我的身体状态还挺好。我仍能轻松热情地进行对心脏强度要求很高的活动,比如恐怖性爱。在地铁站恐慌事件中或者在我拒绝使用电梯的那一整年里,我能迅速跑完三段楼梯。
我一直在做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的结果啊?我的T区从未干成棒球手套那样。我只烧破过一条牛仔裤,不过它产自喇叭裤和铅笔裤之间的那个完美时代,如今我再也找不到那么贴合我小腿的牛仔裤了。我拒绝倒下(呃,至少到目前为止)。
人类很快就能适应隐隐可见的恐怖。飞机失事大多只在头一个小时让人恐惧。之后,我们就开始思考乘务员何时开始送餐。
不过,他们说的可是预期寿命,而不是确定的寿命。我每天都在想一个问题:每个人都打算让我接着抽下去吗?谁都不在乎我吗?
医生告诉我,只要我在40岁前戒烟就没问题。我不确定他够不够称职。
40岁像快速列车一样飞驰而过,我却被孤零零地困在慢车道上气喘吁吁。《每日邮报》(Daily Mail)进行了一项肯定完全准确的调查总结,称44岁前戒烟就没问题。这个数字如此具体,听起来像是最后期限。我异常英俊、耐心的丈夫开始失去耐心,而我更快地失去了拒绝的动力。吸烟派对已经结束,只剩我一个人在雨中缩成一团。“吸烟者,一个人的派对!”卡丽·布拉德肖(Carrie Bradshaw——电视剧《欲望都市》[Sex and the City]女主角——译注)肯定在电脑上打过这行字,然后又删除了。
所以,在今年新年前夜午夜后不久,我从马克斯(Max)和阿里(Ari)的派对上出来,把十根香烟留在大堂的暖气片上。为了祈求好运,我点燃第11根烟,吸着它走进夜色里。在回家的路上,我把打火机丢进了垃圾桶。那并不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刻。
一周后,我的眼球不再有分泌物。两个月后,我不再有剧烈的情绪起伏。说真的,之前我一直在等什么?戒烟很容易。你知道的,戒烟的秘诀就藏在戒烟这个词里——就是不再把香烟放进嘴里。
它就像近藤麻里绘(KonMari)的整理魔法。只不过戒烟更容易,因为你丢掉的只是香烟以及你整个的自我意识。
我的朋友埃米莉(Emily)说,她为我高兴,不过也有点惋惜。最后一个吸烟者也戒烟了,感觉像另一种士绅化。加油站消失了;所有不是7-Eleven的商店消失了;现在连我也从吸烟者的队伍中消失了。但是,吸烟的情绪代价太高了。
戒烟之后,我就像朴实的卡其裤,就像圣马克斯市场(St. Marks Place)的墨西哥快餐。现在的我一点都不酷。我可能看起来像个无趣的布鲁克林老爸。我的头发是它本来的颜色。大部分时间,我穿得很随便。我没完没了地做瑜伽。我现在是怎么了?
而且现在,我感觉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现在的我没有阻碍,毫无防备,坚定平静,我警惕地察觉到十几种超级有趣的中年危机离我更近了。我可能会搬到任何地方,自己却浑然不觉。兄弟们,有人告诉我贝尔格莱德现在很有趣。
如果幸运的话,将来有一天,我会再次吸烟。但是目前,我心里只有忌妒。每天,在Equinox健身房,我被千禧一代包围,他们在运动垫上挥汗如雨。我想起了关于金杰·罗杰斯(Ginger Rogers)的一个老笑话。她做着和弗雷德·阿斯泰尔(Fred Astaire)一样的动作,只不过是穿着高跟鞋向后退;而我也在做着年轻人做的一切,只不过我的肺已经被烟熏了30年。我很想看到这些有着粉色嫩肺的孩子们也尝试抽烟。
如果我活得足够长,我的肺最后可能跟他们的一样如海螺般粉嫩。在那之前,我在周围时,他们要当心。结果证明,烟雾之下的我像参差不齐的锯齿。很容易伤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