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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点加拿大人的小鸡肚肠

在我们加拿大华人移民的家庭里,加拿大出生或加拿大长大的子女,尤其是还在小学和中学读书的小东西,常常会自以为是地指责、教训、嘲笑甚至欺负半路出家的移民父母,说父母这也不懂,那也不对。

很多父母因为语言不好,工作不好,对本地的人情、世情和国情缺乏了解,所以没有自信,不敢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家庭霸凌(Home Bullying)。

归纳起来,孩子们不满移民父母的,主要有这么几条:

1) 喜欢论断(Judge)别人;
2) 常常以偏概全,以1%否定99%;
3) 太节俭,不肯消费;
4) 对集体活动不热心;
5) 不遵守垃圾分类规定;
6) 没有礼貌;
……

今年暑假,我膝下的两个“刺头”来农庄帮忙。有一天,我把小女儿准备的狗食喂了邻居家的狗,她心生不满,于是就在饭桌上数落开了。假期过后就要上大学的儿子也跟着起哄,在一边帮腔。

我解释说,咱家的狗有幸生在华人家庭,中餐、西餐交替着吃,汤水、骨头更换着给,可它们还是经常闹饭局。邻居家的狗,永远都是工业制成的Dog food。它们闻到Chinese food的香味,尾随而至,都在我身后眼巴巴地转悠老半天了。把别人吃腻了不想吃的食物送给垂涎欲滴的人,这样劫富济贫、调剂余缺有什么不对呢?

兄妹俩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愿意听,继续在那里不啦不啦说个没完。我腾地一下火就起来了,拍着桌子对他们说:“老子是大国国民,你们两个小国鸡犬懂什么,再罗嗦把你们的头打成粽子!”

小女儿知道老爸疼她,不会真打,就跑到我跟前摸我的头,说要演示头被打成粽子的样子。儿子见我发怒,便不敢再冲撞,只是诡秘地小声反问我一句:“加拿大到底是大国,还是小国?”

我说这个问题几年前滑铁卢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在网上论坛讨论过了,结论很简单:加拿大的国土面积、工业化排名、社会进步程度,是“样子大国”;加拿大的人口数量、军事实力、国际影响、历史贡献,特别是执政者和意识形态操控者的心胸、见识还有能力,实在是“蕞尔小国”。为了进一步阐明我的观点,我接着跟儿子讲了几个真实的故事。

1. 克雷蒂安总理的自白

大约在2001年前后,我刚来加拿大不久,对加拿大的认识还很有限。有一次,新闻里报导说,加拿大总理克雷蒂安要去中国访问。临行前他信誓旦旦地答应人权组织,保证在见到中国领导人时,当面表达加拿大人对中国人权状况的关注,希望中国政府采取切实行动,改善中国不堪的人权状况。可他在将近一周的访问过程中,根本就没有兑现承诺。回来以后,有人在记者招待会上问起此事,克雷蒂安回答说:“我们是小国,不应该对一个大国说些什么。”从此以后,加拿大是小国的观念,便深入我心。

2. Work place的冲突

911事件暴发前,我在机场附近一家空陆联运公司当搬运工。公司的老板是加拿大本地白人兄弟俩,都不爱说话,有时候一周也说不上10句话。员工大多来自中南美洲的一个小岛国,皮肤浅棕色的黑。我和一个叫John的美国芝加哥人,是通过Job Agency找来的。因为我俩是后来的,又是临时工,所以,工作中受尽了这帮小国老黑们的刁难和欺凌。John是个穷得只剩下一身肥肉和一把力气的白人无产者。面对老黑们的欺凌,他虽然多次想报复,可鉴于已有四次打架斗殴而入狱的前科,不敢再犯,所以只好忍气吞声。

有一次,John从货箱上跌下受伤请假没来,一向给我和John过不去的奥马,认为整我的机会来了。他不仅胡乱指挥我做这做那,还直接称呼我China man。 我随手抄起因搬运过程中破包而散落在地的一双鞋带还系在一起的鞋子,重重地砸在他的背上。就在他缩脖子叫哎哟的当口,我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照准他的膝窝 就是一脚。他刚一倒地我就用右膝顶住他的胸口,左手抓着他的衣领,右手的中指和食指用力地放在他的眉毛下面。来拉开我们的是奥马的姐夫丹东,另一个我想“Punch your face”的人。这次突然的“回敬”,不仅赢得了两个混球的道歉,还为我和John赢得了二个月的太平岁月。

911事件后,航空港的货运量大减,我和John的工作也黄了。在去College读书前,我又找了一家专做日本索尼公司产品改包装的厂家去上班,一个月试用期后顺利地拿到了Permanent工卡。这家公司是加拿大与亚洲一个“半半岛”国合资的企业,员工绝大多数都是这个半半岛国人,Supervisor也并不例外,只有一位台山老大姐和我两个中国人,她干的活最难,我干的活最乱。这家厂的Work culture非常奇怪,员工在车间始终保持一路小跑的姿势,见到Supervisor都要点头哈腰,老板来工厂检查工作时,一手叉腰一手指方向,那颐指气使、装腔作势的样子,酷似中国官员。

有一天,我记得是Afternoon Shift,刚上班没多久,Supervisor先安排我到流水线的上游填料,接着又改派去CD Room贴标签,板凳还没坐热,他又吼叫着让我去办公室打杂,再转回流水线接替离开的女工。我刚刚代表大家向他提出履带转动的速度太快(too fast),他立刻纠正我说“so fast”。

因为CD和录像带都有一层薄膜包着,改换包装时需要重新加热,并排滚过加热器的包装盒一半以上粘在一块,必须用人手将它们分开。如果Assembly line的速度太快,工人的动作也必须加快,手指接触产品的机率就会增加,而此时薄膜上的温度来不及散掉,工人的手指被滚烫的薄膜烫出水泡的很多。我其实是为几个印度和阿根廷女工请命的,没想到Supervisor竟然凶巴巴地对我说,这是工作,你要不愿意干就回家去(Go home)。

我一听这话,转身就走,直奔更衣室取包裹,打完卡就去Supervisor办公室,把工卡往他桌上一放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工厂。他见我真的甩手不干,赶紧追出大门,一再向我解释他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如果我回去,他愿意考虑给我换一个位置。我说谢谢你的诚意,其实你待我很好,但这里的工作文化我不喜欢。

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我想,加拿大移民官对我们华人移民申请者,横挑鼻子竖挑眼,极尽刁难之能事,结果把我们华人中最优秀的人赚到加国,而他们却放开闸门让这些 莫名其妙不三不四的人蜂拥而入。可见加拿大移民政策中确保移民素质一条只是幌子,掩盖的是深怕中国来人太多的小鸡肚肠。而对我们中国移民来说,今后最大的不适应,很可能就是大国国民与小国鸡犬的不和谐共处。

3. SARS流行时的遭遇

2003年初夏,SARS已经肆虐了半年。一向运行正常,感觉良好的加拿大公共医疗体系,在致死传染病的冲击下乱作一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华人与其他族群之间的关系,也因为病毒来自中国而被蒙上了一层看不见,但却能真切感受到的阴影。

一天早晨,我从Guelph 返回Mississauga,在401号公路旁的加油站加完油,进小商店付款的时候,我发现原先站在吧台前跟服务员有说有笑的三个白人老头,一见我进来就立刻止住谈话,悄悄地绕着我溜了出去,那动作之快,神情之紧张,就像女士们看到蛇和老鼠一样。

途经Highland Farms超市时,我顺便进去买点蔬果和食品。超市里人很多,每一个收款机前都排了好长的队,就连快速通道也不例外。我买的东西不到8件,但我还是就近站到了一个短队形里。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位卷头发戴眼镜的白人男子,他见我紧挨在他身后,就转身小声地对我说,你可以去快速通道。快速通道的人比这里多,显然他不是在提醒我站错了队,而是畏惧我跟他挨得太近。我其实看出他心里的猫腻,就装作没听见。没想到一分钟后他又回头重复一遍,我立即回他说:“我是稻草人你是鸟,该跑的是你!”(I am the scarecrow. You are the bird. You move!)

回到公寓上电梯的时候,电梯里就我和一对孟加拉国母子,小男孩约在6岁上下。我一进电梯的时候就听见他对母亲说:“病毒来了。”(Virus’s coming.)说完就用手指捏着鼻子,尽管妈妈多次示意他不要这样做,但他还是捏着鼻子瞪大眼睛看着我。见他是个孩子,我就打趣地跟他说:“ Are you swimming?”

4. College里的意外发现

我在College里读的是景观技师专业。据说Landscaping 和Gardening是“婴儿潮”一代人最大的Hobby,所以同学中98%是白人。我记得大概是第二个学期,有一位从美国来的帅哥老师,叫Wayne,教我们树艺学(Arboriculture)。他的课准备得很充分,不仅讲义多,板书多,插播的故事多,而且分组讨论的花样更多。我们几个年龄大的学生都非常喜欢他的课。

后来我发现,Wayne的讲义越来越少,课堂讲解也越来越枯燥,只剩下埋头板书,我们上他的课就是抄黑板,记笔记。还有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每次上课前,Wayne总要说一个笑话给大家听,再后来就是先我们一大盒甜甜圈吃,然后再讲故事,Joke a day持续了整整一个学期。有时候他把颜色一词写成了Color,立刻就会遭到同学们的抗议,逼得他只好改写Colour,一边写,一边拉长调门发音“卡——乐——儿”。

有一次,Wayne来得很早,教室里就我们俩,我就去问他为什么改变了讲课方式。他说,期中评估时同学们抱怨他讲了太多内容,而且不喜欢他用美国方式授课。Wayne说着说着,就开始流露他的不解和不满,他娶了加拿大太太,经常出入加拿大海关,可每次都被盘问很久,有次他忘了带护照,边检人员不让他进关,害得他只好把多伦多著名的Donut全部背诵出来,才被放行。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加拿大人在“修理”美国人。期末评估的时候,我不仅给了Wayne最好的评语,而且在评估表外另附了一份信,声明说,如果Wayne被解雇我就退学。

5. 中国老板的不买账

Mike是我来加拿大后所见到的最生猛的中国老板。他父亲是四野的一位军长,所以他算是军人之后。此人不仅浑身上下充满了匪气和霸气,而且做事雷厉风行,一点不拖泥带水。他跟我在多伦多咖啡馆里见面时谈起要去萨斯喀彻温省考察房地产市场,10天后就已回到多伦多,一个人开着吉普车搞定一切。他在加勒比海一个岛上建了很多别墅,自己的房地产公司雇的都是意大利人和爱尔兰人。

有一回,我半开玩笑地问他,加拿大劳工法把加拿大人都惯得不成样子,本地员工非常操蛋,你这中国老板能管得住公司里的白人员工吗,他们服你吗?Mike一听来精神了,从座椅上站起来,手指扣着桌子说道:“我他妈不管这些,端老子碗,就得服老子管。”他说有次一个爱尔兰伙计跟他捣蛋,他指着那家伙的鼻子说:“你爷爷的爷爷Fuck我爷爷的爷爷,我他妈Fuck你,大家扯平了。”那伙计听了居然噗嗤一声笑了。

Allen是我身边的好朋友,我们镇上的第三户华人,新来的投资移民,国内有个很大的汽车零部件代理企业,资产过千万。为了混个加拿大移民身份,他被迫从温哥华折回里加纳,在我们小镇买了一间餐馆。开始的时候他雇了一位中国留学生,让他当经理管理手下五六个本地白人,工资是每月3000加币现金,一年后出具证明帮他申请移民。可没过3个月,小伙子就无奈地向他辞职,理由是管不好手下员工。

Allen没有法子,只好亲自站台,请了几波员工,不是今天请假不来,就是明天找理由早退,有时还顺手牵羊地拿走店里的东西,甚至柜台上的钱款。被炒鱿鱼的几个女工,先是去告他,没多久又来投简历。客户都是90岁上下的老农民,经常流着口水责问他为什么不准时开门,为什么周末不营业。Allen现在给气得没脾气,自己一个人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在店里张罗,人多的时候就请老婆过来帮帮忙。

有一次Allen从国内回里加纳,过海关被搜查盘问了一个半小时,说是查他有没有携带植物种子。他回到店里后很久气都没消,刚好有3个在附近矿上打短工、睡车里的印巴人前来借地方洗澡,说好洗完给钱,可洗完后就赖帐了。Allen上去就给领头的一巴掌,打的那家伙哇哇大叫,说要叫警察。Allen说,你叫警察好了,我在这儿等着。我因为经常送些鲜花、苹果和自制的果酱给他,他就回请我喝酒,顺便让我带些店里客户吃剩的食物回来喂狗。他打人的时候刚好被我碰上,就赶紧劝解他们息事宁人。

晚上喝酒的时候我笑他,真是“神仙栽在鬼手里”。他说,美国和加拿大很多蔬菜水果,种子不都是历代移民带过来的吗?我说是。他说,加拿大移民部长知道传统移民和现代移民的区别吗?我说知道个球。他又说,你加拿大这么大的国土,这么少的人口,进来的人做什么事都难,这不是作孽吗?我说可不是么。最后,他用山东话愤愤地说:“小茅房的蛆——没见过大腚!”

儿子听完了我讲的故事,似乎还有点不服气,就又补充说:“照你这么说,加拿大有这么多很mean的公民,那就不配称作文明国家喽?”我说加拿大是文明国家,你们也都是在接受文明教育,但不能因此就动辄指责、教训别人。加拿大人把《圣经.诗篇》第72章8节当成是自己Self-righteous的资本,可你问问英国人、美国人,他们怎么看。

本文所指的大国国民,是李叔同定义的文明有礼,教养深厚的国民;本文所指的小国鸡犬,也不是指狭义的小国公民,而是指那些狭隘、自私而又自以为是的大小国公民。大国也有小国鸡犬,小国也有大国国民。写这篇文章,目的是为那些在外面夹着尾巴做人,在家里仍然抬不起头的移民父母们,撑撑腰、鼓鼓劲、长长志气,当然也想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ABC/AGC们一记“杀威棒”。

提醒自己是泱泱大国的国民,并不是让你狂妄自大,瞧不起人,更不是鼓动你反过来欺负小国良民,破坏法制与和平,而是赋予你一种自信、自尊和反击的力量,在别人蔑视、侮辱、曲解和糟践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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