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报青铜专栏：狐妖狐怪

我家门口有狐狸，而且怪哉得很，不怕人。有时我回家，这精怪东西径自美美地坐在前门草坪上，把大毛尾巴在屁股下打个圈，仪态万方，昂着个小锥子脸儿，我开车呜呜过来也不跑，还盯着我看呢，斜瞄着，轻狂得不像样。

后来有狗了，这狐狸也不大知道收敛，越发养出熘光水滑的一身皮毛，不知从哪儿给自己招了一小媳妇儿，夫妇两个常结伴出游，在我家前后院搞个游园会什么的。我家狗看见狐狸就原地立起来，绷出二头肌，呲着一嘴大牙，谁想狐狸两口子也不大吃这唬。有时两人正踏青呢，狗来了，两人索性就站住了，看会儿狗，又看会儿人，跟到了动物园似的，就差指指点点了，弄得我和我家狗颜面扫地，觉得自己呲牙瞪眼地真失礼，狐狸两口子看了一会儿，心说这主仆二人是俩呆瓜嘛，无趣得很，走吧。就颠颠地走了，把我们像个蠢物一样扔在原地。

就沖它们这劲儿，我就有几分信了《聊斋志异》，或者《阅微草堂》。 “阅微”里讲过一个关于狐妖的故事。纪晓岚的外公有个大宅子，有一天晚上，月亮正好，仆人看见前院站了两个妙龄少女，赏月聊天，一个说：“赏月还是这里好，那里边人声混杂，可还有什么意思？”另一人笑说：“正是这话呢，可见当初盖这个园子的人何等匠心独具，竟因爱月而设了此处，独独的山高月小。”一个点头道：“京城里也只有佟家的园子还能看看，只是他家没有这么好的池子，怎么得上船吃个酒才好。”另一个推她说：“古人常说的：‘事若求全何所乐？’据我说，这也罢了，何必偏要坐船?”

仆人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心说这两个狐妖真是矫情得不行，这仆人是个鲁直人，受不了鬼怪神道，在地上摸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两个少女闻声纵身一跳，疏忽就不见了。接着石头瓦片雨点一样落下，这仆人连忙躲进屋里，但外面还是妖风大作，不一会儿窗户就被全打破了。后来主人看不下去了，就整了整衣冠来到院子里，一边左蹦右跳地躲瓦片，一边说：“你们步月赏花都是风流雅兴，现在又露出这样的嘴脸，岂不是有辱斯文？”这狐妖虽然乱发小姐脾气，但也是心慕儒雅，竟然就给问住了，想了一下，确实害臊，就真的收了神通走了。

我觉得我们家的俩狐狸也做得出这样的事，所以我晚上带狗出去的时候，总是小心地四处张望，也怕我家这狗耿直，不晓得高级动物心里的小弯弯绕，唐突了人家的雅兴总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