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工作的地方是多伦多一间小型装修公司,公司是弟兄俩合开的。
老板王生是我在加国的第一个雇主,这么多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我心里时常会想起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给了我加国第一份工作,我真的由衷地感激他。
哥哥王生是公司的大头,他头脑灵活,主要负责承揽业务和日常事务,但有时也会和工人们一道干活,他性子很急,干起活来很生猛。
“西里呼噜西里呼噜”,可没多久,就会满头大汗面红耳赤,口中不断喘着粗气:“不行了,不行了。”工友们每次看见老板那副狼狈样,“西里呼噜西里呼噜”,都偷偷地乐。
弟负责现场,他身高体壮,力大如牛,可干起工作来却是不紧不慢认真仔细,似乎什么疑难杂症都难不住他,他整日带队施工,和普通工人一样,挥汗如雨地奋战在施工一线。
兄弟俩都是在八十年代初,通过亲属团聚移民到这里,他俩对G党似乎都都没什么好感,说过不少批评党国的坏话。
老板说那时家乡很穷,累死累活一年 ,还是填不饱肚子,常常要靠国外的亲属接济度日。
那个年代,在乡下也没有什么出路,就是一门心思地想偷渡出国,只要一有空,兄弟俩就是在大海里练习游泳技术,可他俩的运气太不好了,偷渡了几次都被公安抓获,没有成功。
我刚到公司时,只有五名工人。她们几乎都来自中国南方农村,文化程度都不高,从小在家乡干惯了力气活,干起活来个个轻车熟路,都是一把好手,
老王,六十多岁,皮肤黝黑,身体干练结实,待人和气,整日说一口难懂的台山话,好在他来加国多年,会说些简单的英文,我好歹能用蹩脚的英文和他交流。
我第一天开工就和他在一起,他很照顾我,见我干得满头大汗,就会不停地安慰我:“松一松,别着急,慢慢来。”他真是好人!后来听说他是老板的亲大哥,这真的令我不敢相信。
景哥,五十来岁,整日一脸严肃,不善言谈,显得很高傲,偶尔在老板面前才会露出一丝笑容,他在工友中资历最深,在国内就干了很多年建筑,泥瓦工技术出色,各种精细活非他莫属,众人心目中的大佬。
飞哥,四十来岁,高大威猛,来加国已近十年,人称老华侨。他无论何时都穿戴得干净整齐,操一口浓重家乡口音的普通话,只要大家一听到他用那奇怪方言打电话,都会开心地逗他取乐,与老板在一起他更爱学说粤语,可发音却稀奇古怪,弄得老板云里雾里一脸茫然:“你还是说国语吧,我懂!”
阿江,五十来岁,个不高,但精明强干,和老板是半个同乡,他和我几乎同时来到公司。
也许是同病相怜吧,我俩关系最好,如果有一天我俩被分在一起,这一天我们都特别幸福,乘老板不在时,他常会即兴得哼起一段粤剧小曲,他常说:“干活累点没关系,关键是心情要好,轻轻松松过一天啊!”
工人们平时都说难懂的粤语,公司的客户觉大多数也是开口就是粤语,这可真是难为了我,我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粤语,一开始可真是云里雾里一窍不通。
看到工友们一个个聊得兴高采烈,我却是一脸茫然,为此我还闹出不少笑话。有一次我看到老板在客户面前总是笑脸相迎,一开口就是“周生周生”的,我就觉的很奇怪,情不自禁地问道:“怎么你们广东人尽是姓周的。”
这一问可好,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经工友解释才明白,原来老板说的话是粤语“早晨好”的意思,不知何人再一简化就成了粤语的标志型问候语“早晨早晨”了。
平时出点这样的笑话道不是什么问题,就怕在因此工作中遇到麻烦,频添了几分压力。
老板性子很急,有时一忙起来就老喊我去给他找工具,这是我最头痛的事,先不说他的工程车乱七八糟,还不知工具丢在何处,就老板那满口台山口音的粤语,就令我不知所从,明明是“螺丝刀”非要说成“螺丝派”,简单的“水管”成了“水喉”,把“小刀”说成了“刀仔”。。。
这些奇怪的方言常弄得我晕头转向,往往正在我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都是工友阿江上前给我解围,主动给我做翻译,避免了一时的尴尬,也逃过了老板的一顿臭训。
公司虽然人不多,但也是论资排辈像个小社会,老员工的工资肯定比我高多了。
老员工大多单独作业,干些所谓的技术活,我们这些新人只能对他们毕恭毕敬,尽干些没技术含量的力气活,还时常被他们唤来唤去,心中有气,也只能忍气吞身,有什么办法?我可不想丢了这份工作,忍了!
我和阿江都是新人,每天我们都是自己带午餐,公司其他老员工享受特殊待遇“吃小灶”,老板负责午餐,老板很随和,从来都是和老员工一起就餐,每餐都很简单。
工地现做的米饭,加上一些提前做好的绿叶菜,午餐肉,叉烧肉。。。都是是一些广式风味,要是让我这正宗的北方人天天吃这些,我还真受不了。
我倒觉的没什么,可阿江似乎心里有些不平衡,我笑着对他说:“阿江啊,好好努力嗂,争取早日吃上皇家饭。”
公司虽名其曰装修公司,但其很少承接室内装修任务,按老板的话,华人的装修市场竞争十分激烈,就现在这行情,一个地下室全套装修工程,扣除人工和材料费几乎都不赚钱。
如再遇到刁钻的客人,工程一返修,那老本可真的要赔进去了。因而老板也就在冬闲时节,接一点熟客的装修工程,消磨一下时间,也顺便养活几个老师傅。
公司干的最多的活就是地下室防水,公司的宣传口号就是:专长土库补漏。土库补漏这种工作没有太多技术含量,主要就是一些简单的体力劳动。
由于工作的场地大都很狭小,多数时间大型机械施展不开,很多工作都靠人力,说白了,初道者多数工作就是挖土填土,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老板的招工广告是“无需经验,吃苦耐劳勤力”。
与其他农村来的工友不同,生活在省城,坐惯了坐办公室的我这辈子可从没干过这样的力气活,这么说吧,这一年多干活出的力,比我前半生干的体力活加起来都不知要高多少倍,要说收获呢?我终于成功减肥!
初次做这种修地球的体力活,真的不容易,先不说别的,就说这挖土用的专用工具,全部是由钢铁打造的。
单这工具就有十多公斤,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如果再加上每次所挖泥土,一次下来有二十多公斤,这一整天下来,工具上下翻飞,上上下下不知多少次。
看到周围的工友,一个个精瘦精瘦的,可干起活来有说有笑轻松自如,再看自己可就惨了,每挖一铲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满脸憋得通红,没多久豆大的汗珠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再累也得坚持着,没有老板的话,可没人敢休息。
因为是室外作业,我们常常会在烈日下工作,多伦多夏日多数时间晴空万里,由于没有什么污染,太阳的光的紫外线特别强。
在烈日的灼烤下,裸露在阳光下的皮肤很快变黑,有些娇嫩的部分会被灼伤,变得又痛又痒。
还是老婆有办法,给我买了瓶防嗮霜,每日出门前,所有暴露的部位都涂上一层厚厚的防嗮霜,弄得我满身都是一种怪怪的香味,自己还挺不习惯的。
防嗮霜还是有些效果的,可工作没多就,防嗮霜就被剧烈的汗水冲的七零八落,渐渐失去了效果,怎么办?没办法,只得忍着!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我也学会了一些保护自己的办法,和身边的工友一样,也逐渐变得皮糙肉厚,能够抵挡烈日的侵袭了。
直到现在,我都很奇怪,经常能看见当地的白人,他们在烈日下干活会赤膊上阵,更能看到一些人,穿着很少,几乎赤身裸体地暴露在烈日之下,享受着无限美好的日光浴,我真的佩服了,难道这仅仅是因为人种的差异吗?
终于收工了,披星戴月地赶回家里,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好在老婆早已做好了晚饭,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来,看着围在身边的亲人,听着老婆嘘寒问暖,心里暖样样的,真的,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更能深切体会到这份人间真情!
最初的一个月是最难的,由于白天超负荷的劳作,早晨起床,两手变得僵硬,握都握不紧,到了晚上,睡在床上感到浑身酸痛,严重时,觉得翻个身都很难,老婆会给我做一些按摩,淘气的儿子也学着他妈的样给我捶背,小拳头抡起还蛮有劲,“咚咚”捶得我蛮痛的。
就是这样,自己心里从来没有想到放弃,得到这份工作太不容易了。发工资的日子是每周最快乐的时光,怀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心中美滋滋的。
这可是加币呀,心里不自觉地把它换成了人名币,哇!好大的一笔钱啊,快顶上国内自己一年的收入了,值了!哈哈,今晚上又有牛肉吃了。
当听说我找到了就我份辛苦工时,与我同机登陆的朋友羡慕的要死,他一家三口直到现在都没找到工作,整日急得团团转。
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老婆一赌气花了一百多加元去学车衣工,辛苦地学了一个月,学成后还是找不到工作,就靠消磨国内带来的那点银两艰难度日,新移民真难啊! 和朋友相比,我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