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相当大。舞池中,一个中国小伙子正在秀劲舞。他一只手举到面前,手指从眼前滑过……《低俗小说》(好莱坞影片)中约翰·特拉瓦尔塔的经典动作。我举起玻璃杯,抿了一口饮料—一种发酵的蜂蜜汁,暗自把眼前这一幕归档放入“全球化的狂野海岸”一栏。
但是,这位中国小伙子—他是一家大型电讯公司的低层经理—并不是独自一人在搞笑出洋相搞笑。相反,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大群兴高采烈的年轻人,有男有女,有中国人有埃塞俄比亚人。很明显,他们是关系不错的同事,在当地一只传统乐队的助兴下尽情放松。
中国在非洲影响力的增强早就是有目共睹。有人说这是新型的殖民主义,有人说这是重要的投资来源。但是在亚的斯亚贝巴,让我更加惊奇的是,双方关系已经变得如此亲近,所有的人都包括在内。他们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中国人甚至登台演唱了一首中国歌曲,中间不时拿出手机查歌词。
恰逢雨季。下午,咖啡的浓香被纤细的雨丝打了几分折扣,飘向便道。路上,司机驾车好像比非洲其他大部分地区都更温柔礼貌。
中国人在亚的斯亚贝巴承建的轻轨铁路快要竣工了。抬眼一望,新的高楼大厦、高速公路随处可见。埃塞俄比亚的电影工业甚至拥有自己的中国影星!
还有,中国模式已经渗透进入生活的其他方面。
崭新的单轨列车是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庞大的建设项目
我焦躁地敲打了好几次电脑,才意识到互联网有审查、封锁。当地五名记者被指控涉嫌恐怖,刚刚释放出狱。当局并不特意隐瞒,但是,关于媒体自由的外国网站还是绝对上不去。去过北京的人想必知道这种情况。
选举也是一样。埃塞俄比亚五月份举行大选,结果受到反对派的质疑,不过,反对派四分五裂,反对也是有一搭无一搭。埃塞俄比亚执政党“人民革命民主阵线”赢得议会所有席位。
几天前,特斯法勒姆·瓦尔戴斯(Tesfalem Waldyes)来到我下榻的宾馆。宾馆位于一条人流车流不断、到处都是崭新高楼的街道。
特斯法勒姆身材不高、很开朗。他被关进监狱400多天,罪名?在他看来,不过是尽职工作而已。他告诉我,“说我们是恐怖分子,绝对荒唐。”
他说,“在这里,记者是很危险的一个职业……有一条政府划出的红线……我不知道红线在哪儿。我还是很害怕,也许要再次坐牢。”他本人没有得到任何事先通知就被释放,其他四名同事仍然在坐牢、或者拘留候审。
埃塞俄比亚是一个很难搞懂的国家。今年经济增长预计10%出头,也许超过世界上任何其他一个国家。还有其他许多让人跌眼镜的统计数字。在一个冲突依然泛滥的地区,埃塞俄比亚已经将儿童死亡率降低三分之二。本世纪以来,脱离赤贫的人口下降将近三分之一,而且还在不停地跌。
非洲唯一一个取得相似成就的国家是小小的卢旺达。可能不应算是巧合吧,卢旺达也是由铁腕的专制当局“领导”—也许更准确的措辞应该是“驱动”?
其他非洲领导人应该从中汲取哪些经验呢?进一步讲,西方民主国家、还有他们那些援助和开发机构又该从中汲取哪些经验呢?
我们乘坐的飞机降落在埃塞俄比亚最东北端的默克莱(Mekele),这里距离老对手厄立特里亚不远。提起埃塞俄比亚,许多人想到的仍然是1984年那场大饥荒,人们很容易就会忘记这个国家有多美。这一带地区的自然景观很有震撼力,但也是艰巨的挑战,高高的悬崖,窄窄的峡谷,最齐整的田间也布满了岩石。
克里姆(Lorem)。30年前,小镇上饿死的人难以计数。现在有一家崭新的医院、大批认真敬业的年轻医生;小镇北边的水库修葺一新获得重生,山坡上种了树、修出整齐的梯田。很难不令人赞叹。
几天后,我重返亚的斯亚贝巴。拿出酒杯斟满当地出产的葡萄酒,和姆鲁杰塔·特斯法基罗斯(Mulugeta Tesfakiros)一起反思埃塞俄比亚变化的步伐和代价。
他是一位商界富豪,巨星援助非洲慈善演唱会(Live Aid)的发起者鲍勃·盖尔多夫(Bob Geldof)现在也在姆鲁杰塔的酿酒厂有投资。铺开地图,姆鲁杰塔指给我看他位于“裂谷”(Rift Valley)中间的高海拔葡萄园。
他说,“这是在建设一个新国家。如果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10年后,我们将拥有一个强大的中产阶级,不可能走回头路。”